都市卖煤人

　　这是一群来自广西博白的外乡人,他们年纪普遍在50岁以上,没有技术,进不了工厂,每天在南海蹬三轮车走街串巷卖煤球。

　　“农民工60多岁就要退休了,没有福利,没有保障,靠谁养?”开煤球厂的周老板说,这些人的子女多在工厂打工,只能顾上自己,老家的田地又太少,只得靠拉煤球卖力气谋生。

　　他们总共有20多个人。每天早上8时,海八路旁的一个工业区内,四周工厂机器轰鸣,63岁的老卢和同乡们开始骑着满载煤球的三轮车出发,在桂城走街串巷叫卖。他们吃力地蹬着车在南海大道爬坡,引来路人好奇的目光。

　　他们普遍超过50岁

　　南海一天消费10万块煤球,可以沿一条直线铺两条南海大道那么长。而这些煤球不少是靠年纪较大的外乡人用人力运送叫卖的。“年轻人不干这行,嫌脏”,老徐摊开双手,上面沾满了黑黝黝的煤粉。

　　早晨6时,天色未亮,整座城市仍在沉睡中。63岁的老卢和妻子像往常一样起床,一个接水淘米,一个洗菜切菜。

　　一盆炒生菜,一小碗肥肉,半个小时后,他们开始围坐在狭小的房间里边吃饭,老卢一连吃了3碗米饭,“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

　　早上7时,天蒙蒙亮,老徐揉着眼睛从二楼房间走出来,沿着铁条焊的楼梯晃晃悠悠下楼去做饭。这座双层简易砖瓦房总共只有一个灶台,住在煤厂老板免费提供的房间里,住户们每天要排队轮流煮饭。

　　老程起得晚些,就直接推着三轮车到旁边煤厂装煤,前面已排了三四辆车。“蜂窝煤要新鲜的,机器刚打出来没有裂痕碎块,这样才好卖。”老程要先卖完一车煤再回来做早饭吃。

　　这是一群来自广西博白的外乡人,年纪普遍在50岁以上,没有技术,也失去了年轻时充沛的体力。

　　开煤球厂的周老板也是博白人。“以前我跟他们一样,踩着三轮车四处卖煤球,不容易。”现年42岁的他20年前就来到佛山打工,后来东拼西凑自己开了个小煤球厂,近年已在桂城买了房子定居。

　　“我的厂一天用七八吨纯煤,整个南海差不多100吨吧。”周说一吨煤能生产1000块蜂窝煤,整个南海一天消费的10万块煤球,可以沿一条直线铺两条南海大道那么长。

　　煤气价格不断上涨,工厂食堂烧开水、饭店煮鸡蛋蒸馒头和部分家用煲汤都选择相对便宜的煤球。老卢他们就经常把煤拉到桂城饭店、工厂门口和老居民区叫卖,干久了就有一些固定的客户,估算着哪家该用完了就拉煤过去。

“年纪大了就干慢一点”

　　“你们年纪这么大,天天拉煤卖太累了吧?”桂城南约的老客户刘姨关心地问。“习惯了就没什么,年纪大了就干慢一点。”老卢边卸煤边气喘吁吁地回答。63岁的老卢来南海已卖了10多年煤球,头发已经花白。

　　把两车煤球装满已到早上8时,老卢和老婆各蹬一辆三轮车上了车流密集的海八路,他们的目的地是癹岗旁边的居民区和饭店。

　　一块煤重一斤三两,老卢的三轮车装了700块煤球,弯着腰摆动身体用力蹬三轮车才能慢慢走,还要不时用手推一下前面妻子的三轮车。瘦小的妻子一人也拉了500块,整个人身体站直了吃力地踩脚踏板,额头一会就冒出汗珠。

　　“以前我装过摩托车发动机,没几天就被城管拦住拆了。”老卢指着三轮车座后面褪了色的汽油罐说,机动拉煤车不让走南海大道,现在只能靠人力蹬。

　　缓慢到了南海大道丽雅苑上坡处,老卢下了三轮车将一根绳子套在右肩上,全身倾斜,双脚拼命蹬地,一步一步地拉着900斤重的三轮车爬坡,同时伸手推着前面的三轮车。旁边的小汽车呼啸而过,将他们远远抛在后面,路边的行人好奇地看着。

　　骑到佛平路旁的南约村已是9时半,都是老客户要煤,两车煤卖完已经11时,老卢两人赶回去做午饭,下午2时又马不停蹄的拉出第二趟煤球。

　　在桂城北约村一家饭店老卢遇到了麻烦,店主说春节前拉的煤球很不耐烧。“没办法,年前煤少,煤球质量就不好了。”老卢赔着笑脸解释。

　　卖完煤已是傍晚,老卢一连套上3件黑色外套,“干活出汗了,风冷。”老卢和老婆到旁边市场买菜,看了半天,买了一袋五毛钱一斤的芥菜和4两肥肉。

干不动了再回老家

　　“干到不能干为止。”老卢说儿女都在南海工厂打工,收入不多,他们夫妻俩只能靠自己养活自己。

　　卖一块煤仅赚3分钱,现在天气转热烧煤球的少了。虽然连车带煤一起被偷走过3次,周末也没有休息,老卢夫妻还是选择干下去。

　　“老卢63岁了还在干,我们今年才53岁。”老徐和妻子在桂城也卖了5年煤球。

　　老徐年轻时当过兵,复员回家不久就跟老乡来南海打工。“当过工厂保安、酒楼保安,什么都做过。”老徐说为供3个子女一年几千元的费用,一天到晚拼命干,后来累得病了3年。病一好老徐又跑出来打工,“家里每人4分地,你不出来做,一家几口怎么生活?”

　　老徐的3个子女都在佛山工厂里打工,大儿子27岁了还没结婚。小女儿去年说工厂干活太累,想回家读卫校,但学费要3万元。“顾不上她了”,老徐摇摇头说。

　　前年老徐在家里盖了4间新平房,所用的8万元耗尽了自己和两个儿子这几年的积蓄,还向亲戚朋友借了点钱。老徐说不敢想在南海买房定居,“没有那么多钱,要几十万呢。”他倒是希望儿子赚了钱留在南海。

　　老徐现在干起活来不敢那么拼命了。“饭店打电话给我,明天再给拉。”老徐夫妻空闲时就打开二手电视调来调去看仅能收到的3个台。老徐的妻子在南海很少逛商场,“不卖煤就不出去,外面那么多车,出去干啥?”

　　前几年春节都在南海过,去年腊月廿四老徐一家就回老家收拾新房子,初七赶回来继续卖煤。清明节马上到了,老徐说要回去扫墓。

　　“干不了就回去,干得了就在这里。”老徐说至少还要在南海卖10年煤球,年老回家可以种一点庄稼,养一点鸡鸭。“可能那时我们走路都走不动了。”老徐嘿嘿笑了。　　　　　　　　　　　　　　　

本报记者　海鹏飞  本版摄影　本报记者　卢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