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保险学会会长王建伦：对社会保险的几点认识

　　非常感谢各位，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社会保障三十人论坛的活动，有些兴奋，因为可以和专家学者一起来探讨中国社会保险事业发展中的一些问题。我想借此机会讲一讲我最近的一些思考，具体包括以下四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用发展的观点来看中国的社会保险问题。最近几年，我接触了很多社会保障专业的学生，这些学生来自各个大学。这些学生给我讲他们学到的社会保险理论都是十八、十九世纪西方国家在开展自己国家社会保险制度建设过程中所形成的。但是，我认为，中国处在二十一世纪，我们不是在像西方国家在完成了工业化以后才开展社会保险的，而是在面对中国二元经济结构的情况下，特别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们还处在一个前工业化时代的阶段，农业生产分量很重的情况下来发展自己的社会保障。时间的不同，相应地带来了很多的变化，比方说管理社会保险的手段，对社会保险需求的刻画和对社会保险应该发展的速度的预计和它实现的程度，还有我们在国内每一个阶段，每一个群体实行社会保险的办法和理想都和西方国家或者已经工业化的国家建立社会保险的办法相比都有很多的不同。我们建立自己的社会保险制度应该是建立在我们中国自己的文化的基础上。脱离了这样的一个基础呢，往往是拿过来就未必适应我们的情况。

　　我们中国也没有脱离先发展经济，再来发展社会事业的这样一条路子。我们没有说先去发展社会事业，再去发展经济。但是中国的情况有所不同中国是在了解了世界其他国家社会事业发展情况的基础上才建立自己的社会政策。并不是我们不知道别的国家怎么发展社会事业，不知道别的国家怎么发展社会保险，不知道别的国家怎么解决二次分配。我们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就对世界其他国家的情况作了比较详细的研究。在研究、比较和了解别的国家情况的基础上才做出了我们的社会政策。因此这样的基础就带来了我们又不同于其他国家。在这样的一个基础上应该加强比较和自觉。这个比较和自觉就是在比较其他国家的情况，来自觉的面对一些可能遇见的情况。比方说，德国的俾斯麦，他建立德国的社会保险制度的时候是完全没有比较的。原来的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就比较了和我们处在同样经济发展阶段的国家的社会保险的情况。我记得我在人民大学给学生们也讲过我们和阿根廷做过比较。我们在九十年代以前和阿根廷没有任何在社会保险方面的接触。当时我们和阿根廷所处的经济发展阶段基本一样，我们出的一些基本办法和阿根廷出的一些基本办法可以说基本一样。连一些模式，一些比例都一样。我们没有任何交流，但是为什么一样呢？因为经济发展阶段一样。经济发展的阶段一样，那么相应的社会问题就都出来了。所以两个完全没有交流的国家出了几乎完全一样的办法。所以我觉得中国完全不是说什么都不知道来搞自己的社会事业和社会保险事业。因此我认为我们应该在研究、比较、讨论的基础上，加强我们突破基本理论的自觉性。我们要用发展的观点看中国社会保险的问题的，绝对不能受一些其他国家已经走过的实践的约束。用发展的观点看问题，我觉得从中国的实际出发，我们可以改变传统的观念。比方说刚才郑功成讲的，2009年中国社会保障第一大事件就是中国实行农民的养老保险，进行了10%的试点，推广的效果很快，进行的也不错，并且这样的一个制度也引起了国际社会很多组织的重视。世界银行的有关机构在去年的年底11、12月份专门听取了我们对这个问题的意见和看法，做出了很高的评价。但是也有疑问。认为中国的农村养老保险并不是养老保险而是属于保障型的，因为农民不要缴费，社会保险应该是一对一的权利义务关系，因此只能说你中国的经济好一点就对农民一些保障性的补贴。我认为他们的看法实际上是错误的。首先，我们国家工业产品对农业产品长期以来存在产品价格的剪刀差，这个就应该看做农民已经对社会相关事业缴费，这是一个变相的缴费。举一个例子，本来小麦应该卖1块多钱一斤，这么多年都只卖1毛多钱一斤，压低小麦的收购价来解决工业化的积累问题。这样的剪刀差能说农民没有做出贡献吗？能说农民没有缴费吗，农民用没有增加自己收入的形式来缴费。农民几世几代用剪刀差的方式缴费，现在农民才来享受社会保险。我认为这个权利义务也是对应的。因为中国农村的生产关系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生产关系，那就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家庭内部生产关系的一种纵向的继承关系。那么我父辈缴的费，由我子辈来享受。我们现在经济发展到这个水平来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从家庭的这种生产关系来看，我们觉得权利和义务也是对等的。我对外国人是这么解释的。因此我认为中国农村的农民社会养老保险就是养老保险。纳入我国的社会保险体系，对于我们将来社会保险的发展和我们农民自己的一些观念的转变都是有好处的。因为农民可以说是自雇的，我自己雇自己，自雇人员也可以交社会保险。因此我们认为我们一定要打破一些中国传统的社会理论，从中国的实际出发，深刻的思考，用发展的观点来看中国社会保险事业的发展。这是我想说的第一个观点。

　　第二个观点，对我们国家农村社会养老保险的一些看法。我觉得应该在研究试点的基础上，扩大我们的覆盖面，加快农村社会养老保险的建设。一定要搞清楚这样的一个权利义务的对应关系，这个关系是在前期农业产品对工业产品剪刀差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那么现在随着农产品价格的提高，一定要让农民形成一种自觉缴费的过程。这样就使得我们农村养老保险有了可持续性和纳入到我们社会保险体系的可能性。因为各种条件基本成熟，因此把农村养老保险纳入我国基本养老保险制度是可以实施的。农村有合作医疗，让合作医疗也纳入到国家医疗保险体系，这是农村养老保险试点的基础上应该考虑的问题。

　　第三个观点是我们要实事求是的看待各项制度的整合。现在有一个时髦的讲法是中国社会保险制度的碎片化。是需要整合，但是应该考虑到一些制度碎片化的基础。这些制度的基础是当时我们是摸着石头过河，成熟一块搞一块。所以现在我认为，要整合这些制度的时候不要急于去推倒了重来，进行大一统。我认为这是做不到的。这是我个人的观点，这样的大一统是做不到的。因为他涉及到各个方面的利益群体的利益关系，如果没有一个雄厚的经济基础，没有一个强有力的调控手段，那么就会造成一种不可想象的结果。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因此在整合这些制度的过程中，关键应该做到新的制度应该和老的制度有通道，有接口。老的制度要逐步减少刚性，增强可调节程度。在社会保险制度建设方面要注重分配的公平。不公平的那一块，我建议可以从年金领域开始进行调整。这是可行的，因为不同群体的年金没有可比性，一次分配就可以决定。二次分配要考虑公平，如果不考虑这个问题的话，一味的推倒重来全部大一统是做不到的。在德国，德国的工伤保险是他的社会保险的起源，但是他的工伤保险有四十几个办法，有四十几个承办机构。你能说德国的工伤保险不统一吗？德国政府在管这个事情的时候是管的非常好的。德国有必要把他的工伤保险都打翻了重头来吗？我一直觉得没有必要。从另外一个比较的角度来看也可以让我们来思考问题。这里面关键的就是一些利益群体的利益关系问题如何处理。希望能够在这些方面有所突破。这是我的第三个观点。

　　最后一点，我建议利用我们现在非常好的时机，尽快的实现（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全国统筹。统筹的层次增加一层实际上就增加一层利益关系。这样一个利益格局的重新打破就带来了很多重新分配的关系。我们刚才把全国社会保险关系转移列入了2009年社会保障第三个重大事件。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话题，大家注意到，个人缴费的8个点和单位缴费的12个点都可以转移，有的地方说地方我本来也没有交够12个点那你叫我怎么转移？那是这个地方从地方利益出发的一个考虑，就是一个利益关系的问题。所以，政策已经有了，政策的基础条件已经成熟了。所以说推动全国统筹关键不是在一个政策，而是管理思想、管理理念和管理方法。全国统筹关键在管理而不在政策。这是我个人的观点。我们最近看到媒体的调查，群众关心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养老。养老问题，希望加快全国的联网。我很注意，确实是这么提的。实际上，因为是在不了解的基础上，大家说要加强全国的联网，全国关系的转移是联网的一个政策基础。其实这个问题不是联网，而是要全国统筹。国际社会上实行养老保险的160多个国家中，没有全国统筹的只有我们中国，也有情可原，因为83年我们进行社会保险的基本试点，当时我们还不知道社会保险到底是什么。但是，经过20多年的摸索和实践，养老保险全国统筹的条件应该说是基本成熟的。应该尽快的来推动，为什么我说是一种管理的理念、方法、手段。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现在还用管理算盘的方式来管理计算机，将其看成一种计算工具，而不是管理工具。现在关于软件的设计是各行其是，平台不一，各项信息工程都是以部门为基础，数据的整理、收集和发挥作用受到了非常大的限制。因此，是管理思想、理念、方法和手段的问题，如果这个地方突破了，全国统筹就可以一步实现，不需要经过省级统筹都可以做到全国统筹。以上观点，请大家批评指正！